她想到马车内漆黑,桃儿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薛郎太美,乱了钏儿的心呢?”
“不是有句话说,一见钟情太少,二见许终身更不易。人生哪来那麽多十八,只此一次的心动便成了爱慕。”
桃儿点点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答案。
只怪薛郎蛊惑人心,让那痴情钏情根深种。
主仆二人将马车行驶到晏宅,将睡着的商瑛交给府上的婢女,随後驱赶马车回到帝卿府门口。
远远地,长孙燕刚从马车里下来,帝卿府内便传来请安的声音,一个提着繁重牡丹宫裙的女子朝她跑了过来。
“燕儿见过芷柔姐姐。”
“芷柔姐姐来了怎麽不让人来找我?”
长孙芷柔气喘吁吁地抓住她的肩,眼神慌乱,情绪崩溃地大哭道:“燕儿,燕儿怎麽办啊!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下人们说你去梨花园了,我让人去找你,没找到。”
“怎麽办,怎麽办啊!”
长孙芷柔一个劲儿的摇头,抓得长孙燕肩膀刺疼。
她抿唇,将长孙芷柔的身子扶正,声音镇定带着安抚的意味,“芷柔姐姐冷静些,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这麽焦急,你详细说来。”
长孙芷柔感觉丢脸,忙用纱袖蘸了蘸眼角,强忍心慌失措,说道:“我今天路过东宫,听太女身边的臣子说,恩公出事了!她死了!”
“安远将军也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我该怎麽办啊,这件事好像还压在内阁没有外宣,我去见母皇,大太监福缘拦着我。母皇和皇姐好像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秘而不宣,明天就要派节度使去北境。”
长孙燕身形被长孙芷柔摇晃着,她听完,只感觉周身的暖意都被抽走了,声音好似从天边而来,离她十万八千里。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假的,晏栖不可能死。
可是,易纤云那样厉害的人都重伤昏迷,傅子笙为了朋友肯定也受了伤,甚至于……
晏栖的死讯,
是真的。
她跌撞两步,眼前虚晃一瞬,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耳中。
长孙燕定睛一看,太女长孙念慈不知何时带着一衆羽林卫闯进了帝卿府,气势汹汹地要将偷跑出宫的长孙芷柔带回去。
长孙芷柔被几个嬷嬷按住手臂,押进了马车里,她仍在执着的哀求着太女让她再和长孙燕说一会儿话。
长孙燕回神,面前站定了一个身穿明黄色蟒袍的玉龙冠女子,她弯腰行礼,“未央见过太女殿下,殿下安康万福。”
“今日之事,你权当不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晏栖如果真死了,本殿不会为难你,会为你寻个更好的驸马再嫁。”
皇太女长孙念慈冷笑,步步紧逼,直视长孙燕沉静的双眸说道:“你好自为之,莫要再招惹柔儿,她很单纯。你们始终是不一样的,她才是真正的皇室嫡帝卿。”
“记住你的身份。”
“不该肖想的事别想!”皇太女摔袍离去。
长孙燕低眉顺眼,擡高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恭敬道:“恭送太女殿下,未央谨记太女教诲。”
桃儿看着她的脊背挺成了一条弧线,心中不忍,“主子,您辛苦了……”
待太女的队伍离开後,长孙燕面对着府门直起腰,她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朱唇倾吐,“我不苦,比起王氏宝钏来,我衣食无忧,也没有为所嫁非人而痛苦折磨。”
“我该笑着度日才是。”
桃儿顿了一顿,迟疑道:“殿下,您方才听到玉华帝卿说的了吗?她说驸马爷,死……”
长孙燕摇头,嘴角的笑意隐没,她徐徐伸开手推开桃儿,顾自往书房漫步走去。
“听到了。”
“驸马若是死了,也好,也好。”
“我也不用整日忧虑……”自己将来要如何在亡国帝女与昌国昌盛中抉择了。
“晏栖死了,我该高兴,我要笑着,等那尸身和棺椁运送到京城来。”
桃儿看着她失魂落魄,没走两步就跌跌撞撞的样子,心疼得咬破了舌尖,她哀声道:“殿下莫说气话,驸马不会有事的,大不了还有桃儿陪着您。”
“我没事,你先退下吧。”
到了书房,长孙燕将桃儿关在门外。
她独自摸索着门後的火折子,然後一步步探到书桌前,点燃了桌角的一盏油灯。
她坐在书桌後,沉吟许久,深吸了几口气,擡手打开了桌上那封放置了半年之久的书信。
久闻郎君宏志远,心怀抱负无佳人。旁人都有的家书,你倒是早早的寄来了。
长孙燕打开了那封薄薄的家书,却没曾想无字白纸封装的信封里,又是一个窄一些的信封,封纸上滴了红蜡封印。
信上题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休书”。
写信的人慌忙之际,恐怕是战事休息的黑灯瞎火的夜里打着油灯写的,信封边角焦黑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