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燕心里一咯噔,看着“休书”二字,整个人都丢了魂。
她整顿心神良久,方才打开了这封从边关寄来的“休书”,傅子笙真狠,刚到边关参战便想着将她这个包袱丢了。
人若是没了记挂,却是死生无畏。
长孙燕拿出了“休书”里的一张比巴掌大些的纸张,纸上密密麻麻陈列了休书的内容。
可是,她越往下读,便越觉得不对劲。
信上没有提及半点的七出之过丶也没有半分内女戒的休妻条例,有的只是一些寻常的问候。
约莫是这样的:‘你最近还好吗?饱否?暖否?安乐否?’
‘我不太好,思夫人,念夫人,想夫人,每每梦到新婚当日,我做梦都要笑醒。醉酒的你,像个蜜罐子,甜到了我的心坎里。’
‘你在生气吗?因为这封信的名字叫休书。千万别因为我感到生气,这样会伤了你的身子。’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话,有很多,但边关的笔墨贵重,我就长话短说。
可是我想了很久,墨都冻成了冰楞,我却发现什麽都无法分享与你。’
‘有些故事,是无法用言语言说的。’
‘名叫晏栖的女子不是个好人,她不值得你等待,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也看不到这里就将信给撕了。如闻死讯,别来找我。’
‘希望你能快点遇到一个喜欢你而你也恰好喜欢的人……一个比晏栖更好的人。’
“我相信只要是你下定决心,那个你喜欢的人就会因你动心。”
‘因为比起心之所想,眼睛会先追着那个人,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②
‘愿卿长安乐,愿卿无所忧。’
‘长相思忆长相安。’
长孙燕松了手,那信便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上,胸腔里充斥着数不清的情绪,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两扇门窗的微光。
良久方才叹息一声,“这哪儿是什麽休书,分明是诀别信。”
“你为了我,当真煞费苦心。”
“傅子笙,你真当这世上无人比你更好吗?”
句句推开,字字挽留。
情之切,唠唠叨叨的反复念叨:来找我,来找我,来找我吧……
长孙燕离开了书房,将自己藏在卧房的被褥中,关紧门窗谁也不见,就连桃儿也被赶了出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
桃儿只得担忧地站在门外,默默地坐在门外的下榻守夜。
一日天明,桃儿推开门。
走到床前,将厚重的帘子掀开,便看到长孙燕怀里抱着一件傅子笙的衣服,两只眼睛似乎哭过,眼眶周围红了一圈。
桃儿心疼的将她扶了起来,梳洗净面。
长孙燕看着铜镜里花容失色的女子,声音低哑地喃喃道:“找小花来,我们去北境。”
“明天,不,今晚就走。”
“殿下您这是……”桃儿难以置信,语气似高兴又似惶恐。
长孙燕用手里的衣袍擦了擦脖颈的细汗,然後丢到地上,狠狠在上面跺了两脚。
“她不是不想让我找她吗?”
“我偏不信那个邪,我要亲眼看看她的尸身,是真死还是假死!”
“可是殿下,您刚解除禁足,若是贸然离京恐怕要惹怒陛下……”
长孙燕将沾满脚印的衣袍拿起来,轻柔地拍了拍,闻言僵硬回道:“无妨,让小花去想办法。她留她在这儿,可不就是让小花有用武之地的一天吗?”
“不伦不类的混迹在宫女堆里,也不嫌害臊。”
长孙燕招手,在桃儿耳畔轻声道:“咱们偷偷去,不让叔母的人发现。”
“你去收拾行李,有人问了,就说你要回老家省亲,我准允的。”
“嗯嗯。”桃儿迸发出激动的神色,去边关找驸马这件事,她期待许久了。
不说别的,她家殿下只要能再露出这副古灵精怪活蹦乱跳的样子,她桃儿就算是天涯海角也去的。她就算是死了也无憾了。
当天晚上,小花一左一右用胳膊夹住两个娇小的女子,翻过了帝卿府高高的围墙,想方设法的逃离了关了长孙燕大半年的帝卿府。
三人沿着小路,飞快出了城,然後坐上往北走的一辆四面漏风的马车。
“骨碌碌丶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