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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90(第6页)

然而闵宝林虽修着道不问世事,也终是常年侍奉于谆太妃膝下,宫中素来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便见她蹙眉站起了身,颔首冷笑道:“太妃的意思臣妾在宫门口便与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不肯听,臣妾左右为难,只得这样强拦着。现下宸妃娘娘问起了,臣妾也没有不说的道理,皇后娘娘怎的倒训斥起臣妾来?”

闵宝林声音清脆,一言一语掷地有声,皇后的脸色在她的话语中变得愈发难看,但这次不待皇后再言,一道人影自皇后身侧晃出,扬手便给了闵宝林一记耳光:“宝林娘子想是闭门修道久了,忘了这红尘里的礼数规矩,奴婢不得不替皇后娘娘帮娘子明理!”思蓉声色俱厉。

闵宝林捂着脸颊目露错愕,周遭众人无不惊异,卫湘亦是哑然。

回想那日的第一回晨省,思蓉就想这般打骊珠来着,只是骊珠反应颇快,不等思蓉的巴掌落下来就先扬手打了过去。

那时卫湘在庆幸骊珠的反应之余,只当思蓉是一时气急上头又兼忠心护主,因而失了分寸。

现下看来……思蓉竟像是这样做惯了。

可宫里岂有这样的规矩?漫说宫女对嫔妃动手是如何的以下犯上倒反天罡,就是嫔妃责罚宫人也总不能这样扬手就来,闹得活像市井泼妇,便是骊珠那日被逼无奈之下的急中生智也仍难免惹来了些议论与指摘。

如此这般,思蓉竟还能义愤填膺地出言责怪闵宝林闭门修道久了?

在卫湘看来,倒是皇后从前深居浅出得太久,思蓉素日跟着她便也渐渐没了分寸了。这样的主仆进了长秋宫,倒真有趣得紧。

但眼下倒也不必继续这样的口舌之争,卫湘美目一转,边上前扶住满目惊怒的闵宝林,边含笑道:“都是宫里的姐妹,怎好在婆母跟前这样闹起来?”说着就打趣闵宝林,“姐姐在太妃面前一贯得力,我年轻资历浅,合不该在姐姐跟前班门弄斧,唯今日之事我不得不说两句,姐姐实在是不知变通了。太妃是怕皇后娘娘为着她的私事误了后宫的公事,可皇后娘娘又岂是不分轻重之人?既能来此侍疾,想是不会误事的。况且太妃身份贵重,陛下又素有小心,她的玉体安康原也是再要紧不过的公事,姐姐又何必这样一味拦着皇后娘娘!”

语毕,她又笑向皇后道:“娘娘也消消气,万不可再在谆太妃门前闹难看了。这样吧,娘娘先去向太妃问安,臣妾哄一哄闵姐姐。”

皇后睇着她,目光微凛,眼中大有犹疑。只是——她开口前就已拿准了,思蓉适才那一巴掌是一步实打实的臭棋,这样打下去了,皇后自己也慌。

人在慌乱里本就难以周全处事,现下的局面也容不得皇后慢慢想。她这番话又说得和气妥帖,凭皇后如何不肯信她,此时也只得点头:“罢了。”皇后强沉一口气,“你去吧。”

说罢略作沉吟,终是放软了口气,向闵宝林道:“思蓉一时性急坏了规矩,宝林别计较。”

闵宝林咬着牙一声冷笑,不置一言。思蓉顿又起了气性,才要说什么,被皇后横了一眼,只得退开。

卫湘对这一切只作未觉,拉着闵宝林退开两步,恭送皇后先入正殿,然后自己挽着闵宝林的胳膊去往厢房。

闵宝林属实是被那一记耳光打得有点懵了,二人进了厢房,有两名宫女在屋里候命,见了闵宝林脸上的指印都变了颜色:“天爷啊!娘子怎的伤着了?”

闵宝林却恍惚得顾不上答话。

卫湘垂眸苦笑:“姐姐一心想着太妃的口谕,在门口阻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只当姐姐心存不恭,一时急了,身边的掌事女官就对姐姐动了手。”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无声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左边那个便福身道:“有劳宸妃娘娘陪我们娘子一会儿,奴婢去请医女来。”

右边的旋即说:“奴婢去取些冰,为娘子敷一敷。”

“好。”卫湘颔首,二人再行施了礼便从房中退出去。

卫湘只管信她们的话,当她们一个去请医女、一个去取药,至于她们在此之外还要去什么地方、去向什么样的人回话,总归她没听见、不知情,那便也不必多管。

她扶闵宝林步入内室,二人一同坐到茶榻上,很是坐了一会儿,闵宝林才缓缓回神。

第188章旧事“便算是臣妾欠娘娘一个人情了。……

卫湘眼见她恍惚的目光渐渐聚拢,温言关切:“姐姐可好些?”

闵宝林的目光转过来,打量她半晌,意味深长道:“多亏宸妃娘娘能言善辩。”

卫湘闻言知道闵宝林将她吩咐宫女的那几句话听进去了,却也不慌,低眉笑道:“姐姐平素侍奉在谆太妃身侧,若觉得我适才所言有失公允,自去与谆太妃说个明白便是了。”

语毕,她便等着闵宝林的反应。

有些道理实是明面上的,譬如……谆太妃到底已经年迈,又身体不济,不知还能庇佑闵宝林到几时。

可这道理虽对,话说出来却是不好听的,卫湘更情愿不说。但若闵宝林非自认为置身事外,要去讲些什么公道话,这些她就不得不点出来。

但见闵宝林垂眸幽幽道:“臣妾有什么好说的,娘娘惯来比臣妾会办事,便是谆太妃偶尔提起,也只叫我与娘娘多学着,自轮不到我在娘娘面前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倒有些重,更让卫湘辨不清她的心思,卫湘仍笑着,只道:“姐姐言重了。”

闵宝林沉了沉,一喟:“臣妾不会去说什么的,若非要说,也当顺着娘娘的意思才是。”

卫湘心弦稍松,才要附和,闵宝林忽一声冷笑:“她果真是恨我的。”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直令卫湘一怔:“什么?”她脱口而出地问了,继而凝神一想,方觉了然,“是了,谆太妃惯来不喜皇后,姐姐承欢谆太妃膝下,皇后自然瞧姐姐不痛快了。”

“不是那么回事。”闵宝林苦笑,恹恹地看了眼卫湘,摇头连连,“娘娘到底入后宫晚些,不知旧事。”

卫湘听得云里雾里:“姐姐所言究竟何事?”

闵宝林幽幽喟叹:“我若说这后宫里的女人,但凡与陛下相处得宜的她都恨,娘娘信不信?”

卫湘浅怔,想了想,终是失笑摇头:“后宫妃嫔唯那一个夫君,拈酸吃醋总是有的,但若说与陛下相处得宜的她都恨,我看总不至于。”

闵宝林轻哂:“换个人都不至于的,可她便是这样一位自命不凡的主。娘娘晓得,我自幼便在宫里,那时陛下尚是太子,谆太妃收我做养女,皇后娘娘时常入宫,我们年纪都小,总玩在一块儿。后来……我也说不准是从哪一日起的变,她渐渐看陛下身边旁的女孩子都不顺眼起来。只消谁与他多说两句话,她都觉得是蓄意勾引。”

“为着这个,我便与她远了。后来又经老丞相病故的事,她没能入东宫,我们几载不见,倒相安无事。”

“直至再往后,先帝驾崩,她终是封了清妃,入了宫来。那时候陛下是当真高兴的,可我在去向先皇后头一次问安时就觉得她瞧着古怪,后来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才明白,她看后宫旁人的眼神……啧啧。”闵宝林摇头不止。

卫湘问:“是敌意?”

“是,也不全是。”闵宝林道,“她是恨后宫诸人的,却又存着一份清高,觉得自己才是陛下藏在心里的那一个,旁的人——上至皇后下至末等的少使,都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亦或逢场作戏。存着这份心,那敌意也就不纯粹了,厌恶之外更多了份居高临下的意味,好像人人都矮她一头,哪怕是那时宠冠六宫又在位份上压她一头的敏贵妃,在她眼里也从来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卫湘不觉一怔,遂道:“怨不得她和谁都处不来。”

“是啊。她这样用鼻孔瞧人,谁又愿意多瞧她呢?”闵宝林掩唇而笑,“这倒也合她的心意,她既自认‘出淤泥而不染’,自然乐得不与咱们这些俗人打交道。”

这句话后便是半晌的沉默,卫湘思虑再三,道:“若是如此,哪怕只是为着谆太妃能安心养病,姐姐也当为自己多做打算了。”

闵宝林拧眉:“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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