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吧,小小姐。”
程英蔓脸色可怜,哆嗦着被保姆牵引上楼。
程英简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可太了解他这花花肠子的爹了。估计那个教钢琴的老师样貌不赖,程建宇看上了人家。所以才在女儿和郑文芝面前遮遮掩掩再三袒护。想来当年郑文芝也是因为程建宇的朝三暮四才成为程家的女主人,现在有比她更鲜艳的面孔吸引着程建宇的注意力,她自然变成昨日黄花,在丈夫面前只能如履薄冰。想她机关算尽这麽多年,最终却还不是色衰而爱驰的後果,真是一报还一报。
“英简,英蔓是个女孩儿,你是知道吧。”
饭桌上酒过三巡,程建宇忽然看着程英简。
程英简面无表情的夹了一口虾仁,然後“嗯”了一声。又听他爹继续道,“我在外面有了个孩子,是男孩,你也大了,又不喜欢女人,咱们老程家也不能断了根,当年的事儿,爸爸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闻言,郑文芝神色未变,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关节上硕大的钻石戒指。
“哟”
程英简玩味一笑,他的目光特意看向郑文芝,然後支起下巴道,“这可是大喜事儿啊。当年爸您糊涂,急着给我个弟弟占我的饭碗,这不,您儿子护食,干了缺德事。但现在今非昔比,想必爸也不会再有那种荒唐想法,想生就生呗,没人拦着,只是孩子他妈爸您怎麽处理现在可不兴三妻四妾,要不还是让郑女士腾腾位置”
郑文芝但笑不语,好似并不在意两人的对话。
“哦,只是外头养的小玩意儿罢了,不用往家里带。”程建宇语气随意,像是处置一件废弃的物品一样的语气,不过他扭头望向郑文芝的时候一脸深情,“文芝,我只会有你一个夫人。”
很难想象一个出轨的男人会将这样一句话当情话用。
郑文芝却一副感动的样子:“建宇……”
程英简说不清这是今晚他第几次朝这对狗男女翻白眼了。论薄情寡义,没人能超过他爹。明明年幼时,父母关系也曾和睦过一段时间,当时的程建宇虽说算不上什麽十好父亲,但对自己到底也是有过一段舐犊之情。只是等闲变却故人心,或许是他不屑于僞装也或许是他本性流露,这个男人骨子里的自私薄幸逐渐无法隐藏,变成一盘长蛆的腐肉,先是让他妈食物中毒,後是让他恶心的不能自已。每次一想到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源自于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就让他难受的吃不下饭,恨不得去医院把全身的血都换一遍,顺带再改名换姓才好。
“您自己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程英简擦了擦嘴,恶心的有点吃不下饭。
郑文芝在此时倏然叹了口气:“有个孩子真好,我命不好,命里无子,不能给建宇你留个後。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心里一阵难受,英笙若还在……”说着她含着泪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程英简。
程英简当然不受这鸟气。程英笙正是他十年前送走的便宜弟弟,郑文芝提这话,不是存心要找他不痛快嘛。
所以程英简随手把筷子甩到桌子上,“那个私生子要是还在,坟头草也该有半人高了。”
郑文芝潸然泪下,程建宇厉声呵斥:“这麽多年,你始终不肯告诉我们你把你弟弟送去哪里了,现在又拿这话来刺激我们,你——”
“我当年不是说过吗,那小杂种死了,早埋了。”程英简觉得这顿饭吃不下去了,从凳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我妈就我一个儿子,爸,您不会忘了吧。当年这女人把离婚协议书寄到重病的我妈家里,又逼我妈净身出户,您记性不好忘了,但我还记着呢。这些年我没能一起弄死郑文芝是因为我还不想坐牢,等我哪天活够了,就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住她。”说着他冷冷地盯着郑文芝,“以後看见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上新闻你下户口,谁也别他妈想好过。”
“程英简!”程建宇蹭的站起来。郑文芝挽住他的胳膊安抚,“英简不是那个意思,建宇,英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生气了……”
“哎呦喂,这麽会演,现在逐梦演艺圈还来得及。”程英简啧了一声,心里越发烦躁。早知道他就不回程家挨这个堵了。
“你真是反了天了。”程建宇被气的哆嗦。楼上的程英蔓听到了动静,悄悄地趴在楼梯口,打量着客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程英简本来还想逞几句口舌之快,目光触及角落里的程英蔓时,到底没能把刻薄话说出口,随意敷衍了几句程建宇。他深知这顿饭估计是吃不下去了。所以便拎着外套走了。只留下他身後的程建宇捂着胸口,气的像个漏气的破风箱。
屋外夜色渐重,程英简回家吃了一肚子气,满心牢骚不知和谁发泄,便把车停到路边,拨通了陶晋文的手机。
自从他妈走後,他和他爸经常不对付,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知道和谁抱怨,从小一起长大的陶晋文就成了最佳树洞。再没有一个人能比陶晋文更知根知底,所以他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拨通了陶晋文的电话。不论是几句聊胜于无的插科打诨还是矫情的安慰,什麽都好,天气这麽冷,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只是迫切的想要有个人能和自己说说话。
电话被接通,程英简“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能听到电视机的响声和人声笑闹的动静,陶晋文的声音不由得放大一些:“英简怎麽这个点来电话,和你爸吵架了?”
“嗯。”程英简语气很淡,没等他再说话,陶晋文那边忽然传来沈知悦的声音:“阿文,陶阿姨叫你过去看看那瓶葡萄酒放哪里了。”
“好,和妈说我马上去看。”陶晋文应和了一声,他意识到程英简还在听电话,略有歉意道,“英简,先帮我妈找个东西,回头我再给你打过来。”
程英简的手指摩挲着车钥匙,指腹下的纹路硌的他指尖发麻,他的嗓音轻飘飘的:“阿姨叫你就快过去,别耽搁了,我这里还有一场酒会呢,回头别打过来,等会儿人一多我接不上。”
“大过年还撺酒会,你还真会热闹,那我去忙了啊。”说着陶晋文挂了电话,几秒钟後屏幕倏然变暗,倒映出程英简安静到有些可怜的面庞。
车厢内重归寂静。程英简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手机屏幕在方向盘上砸成一片蛛网。倒映出他支离破碎的影子。他尤觉得不解气,又重重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恨不得把这车当场拆进报废站,顺便连着程家那对狗夫妻一块送进废品回收站。
许久以後,他把头靠在座位上,嘴角叼上一支烟。
陶晋文终究也要有妻儿和自己的人生,友情不能兼顾的地方很多,陶晋文不仅仅是他的朋友,还是别人的儿子和丈夫,说到底,就算他那麽看重陶晋文,自己也终将和他各奔前程。这麽些年,一直困在原地的人是他程英简,而陶晋文注定会先他一步,逐渐远离过去两人亲密无间的岁月。
他今晚太失态了,或许是回了趟算不得家的家,也或许是想到了红颜薄命的母亲,更或许是意识到陶晋文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朋友……这些林林总总的狗屁事加起来,让他既生气又无力。他无力改变陶晋文会与他渐行渐远的事实,正如他没有办法让他妈死而复生再和他过一次年。
人活这世上,多的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而当愤怒过後,人生该什麽样还是什麽样,不会变好只会更坏,简直狗艹。
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