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被拖着去了几家与文家交好,或者试图与如今“圣眷正浓”的林家攀交情的府邸。
那些夫人们看他的眼神,活像饿狼见了肉骨头,吓得他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隐身。
幸好娘亲战斗力惊人,四两拨千斤地把所有明示暗示都挡了回去,只留下他在一旁充当微笑木头人。
就连想窝在家里躲清闲都不成,自家门槛也快被拜年的同僚、故旧踏破,林砚得端出林家主人的架势,陪着说话喝茶,应对那些或真诚或试探的问候。
几天下来,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应该不会因此肾虚吧?
不想应付里里外外的宾客,想见萧彻,想跟萧彻约会。
怨念在林砚心里堆积发酵,终于在一个午后,化成了实际行动。
铺开那特制的暗纹纸笺,提笔开始写他的“暗卫密报”,前面规规矩矩汇报了近日拜年所见所闻,各家动向,一切正常,写到末尾,那笔尖就忍不住带上了个人情绪,开始疯狂吐槽,跟自己男朋友吐槽也是情理之中嘛。
【……另,臣近日深感年节应酬之疲累,甚于部务,每日笑脸迎人,言不由衷,足力奔波,身心俱疲,遥想上元之约,竟如沙漠旅人渴盼甘泉,唯望早日得脱此苦海,与与民间同乐,感受真实烟火气,陛下居深宫,或不知臣等奔波之苦,然臣之怨念,已然浓可凝实,夜半绕梁三日而不绝矣。】
写完后,林砚吹干墨迹,熟练地塞进老地方,心里舒坦了点。
很好,既完成了工作汇报,又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不能立刻约会的“小抱怨”。
不过林砚只是想吐槽,总不能让自己男朋友勒令上门拜年的人不许上门。
隔天,金九亲自送来回信,交到林砚手上的。
【上元灯如昼,必不负卿约,稍安勿躁。】
没有盖印,没有署名,简单至极。
林砚捏着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哎呀,这就是谈恋爱吗?美滋滋。
林砚心生一计,每天通过金九跟萧彻“线上聊天”,虽然没有见面,但是恋爱的氛围十足。
心情刚晴朗没两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把林砚那点小期待泼灭了。
老家来信了。
信是派了人日夜兼程送来的,送到林承稷手上,林承稷看完,脸色瞬间凝重。
他立刻把全家人都叫到了跟前。
“刚接到老家送来的信,”林承稷的声音有些发沉,“祖母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今年入冬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眼下眼看着……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那边让我们一家,尽快回去见最后一面。”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文韫的眼圈立刻就红了,虽然嫁过来后与那位高寿的祖母见面次数不多,但老人家的慈和她是记得的。
林墨也低下头,小手绞着帕子。
林砚虽然对这位曾祖母感情不算深厚,但血脉亲情和“奔丧”二字的沉重感,还是瞬间压了下来。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立刻动身回老家。
“爹,消息确凿吗?”林砚问。
“嗯。”林承稷叹了口气,“以老人家的年纪和如今的天气……怕是难了,我们得尽快动身,我已打算今日就上折子,为你我告假,从正月十六开始算,请假二十天,快马加鞭,应该能赶上来回。”
那上元节呢?
萧彻怎么办?
林砚此时有些头大,感觉老天爷在戏弄他。
事情既定,林家立刻忙碌起来,收拾行装,安排车辆,通知各家年节拜访取消。
林砚心里堵得慌,却也只能压下所有情绪,帮着父母打理事务。
告假的折子很快批了下来,萧彻甚至额外多给了几天假,显然是知晓了内情。
出发的前一日,林砚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进宫一趟,于公于私,他都得去跟萧彻说一声。
而且,他是真的舍不得萧彻。
进宫很顺利,萧彻似乎早知道他会来,直接在清漪阁见的他。
阁内暖融如春,萧彻屏退了左右,只留李德福在远处伺候。
林砚行过礼,看着萧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那点失落冒了头,闷闷地道:“陛下,臣明日便要随家人回老家了。”
“朕知道。”萧彻的声音比平日更温和些,“路上小心。”
“嗯。”林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尖,“就是……就是原来说好的上元节,臣去不了了。”
说这话时,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歉疚。
萧彻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片刻,道:“无妨,正事要紧,见老人家最后一面,是为人子孙的本分,约定……以后再说。”
这话说得通情达理,甚至体贴。
林砚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是不开心。
萧彻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忽然又道:“此行路途遥远,朕不放心,让金九明面上跟着你回去,不必再隐匿,以后,他就跟着你,护你周全,若有什么需要,他也能就近联系金影卫的暗桩。”
林砚一愣,抬起头:“让金九跟我回去?”他只是回个老家,带个皇帝的暗卫,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