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朕的江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这句平静的问话,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遍体生寒。
卫青俯身,叩,额头贴上冰冷的地砖。
“陛下,臣不敢。”
“臣只是在为陛下,为大汉,寻一条生路。”
“乌维单于,远比他父亲更像一头饿狼。他围点打援,要吞的不是五原,是整个河套,是河西军的主力。”
“赵破奴他们是能臣,但撑不了太久。军心一散,河西不保,大汉十年的血汗,都将付诸东流。”
刘彻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令四夷臣服的帝王之眸,此刻布满血丝,写着疲惫。
“所以,你要用朕的女儿,去做一个图腾?”
“是。”
卫青没有丝毫回避。
“以冠军侯未亡人之名,此为‘名正’。”
“以公主之尊亲赴险境,三军感其恩,用其命,此为‘势顺’。”
“更能让乌维摸不清我大汉的底牌,不敢轻举妄动,此为‘计胜’。”
刘彻沉默了。
他看着卫青,这个跟随了自己半生的小舅子,第一次感到陌生。
那眼神里,再无温情,只剩下一个将军的铁与血。
须臾,刘彻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若她死了呢?”
“若她死了,大汉便多了一位为国捐躯的公主。”
卫青的声音依旧平稳。
“河西军将化为哀兵,与匈奴不死不休。”
“无论胜败,陛下都赢了人心。”
“好!”
“好一个‘无论胜败’!”
刘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宣!”
“卫长公主!”
刘纁走进来时,宣室殿内的空气几乎已经凝成实体。
她没看御座上的父亲,也没看跪在一旁的舅舅。
她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一身冰冷的甲胄,将她的身姿衬得像一杆长枪。
“儿臣,刘纁。”
没有行宫中繁复的跪拜礼。
她只是抬起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心口。
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领旨。”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
仿佛她不是来听旨,而是来下令。
刘彻看着这个女儿。
她的脸,有他的轮廓,有卫子夫的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