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投完之后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喝了一杯茶,一盏茶的功夫,兆惠就回来了,买了他说的那几样点心。
在兆惠的眼里,虞衡对着那些精致的点心,突发蛇精病:“忽然又不想吃这些了,想吃另一家的,就是西直门前水云楼的芙蓉羹……”
兆惠无奈:“那个做好了端过来都冷了,明天去吃好了。”
虞衡转向傅恒:“那你去帮爷买吧?”
兆惠顿时有了危机感,坐直了:“我去!我骑马跑得快!”
傅恒一整衣领:“乌雅兄,你歇一歇,我去。”
虞衡面无表情的目送傅恒出门。
兆惠在边上碎碎念什么,虞衡全听不进去了。
此后几日,虞衡又试探了几次,心越来越沉。
他想到了这些年来,他无往不利,好到让他阿玛羡慕嫉妒的好人缘。
隔着数年的光阴,那枚名为无往不利的,读作团宠万人迷,实则说不上是佳酿还是鸩酒的空枪,终于射出了真实的子弹。
“砰”的一声巨响。
正中虞衡的心脏。
这些年大家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被系统控制的假喜欢。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你看康熙帝,多疑心病重的人,怎么一见面就要宠爱他这个排名都排到六十开外的孙子呢?
你看他舅舅,多么自大妄为的一个铁汉,偏偏对他是连他表哥他们这群亲子都嫉妒的柔情关爱和听劝。
你看方苞,他们俩从前有什么交集?怎么就一见如故忘年之交了呢?怎么就为了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相救了呢?怎么敢在得到高位和帝宠之后,还顶着失去一切的风险,独独关照他一个小皇孙呢?
原来如此。
原来大家只是被道具影响了,才会高看一眼。
那么林姑娘,也是如此吗?
哈哈哈。
想到这些,虞衡要疯了。
那么这些年来,他所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系统作用是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虞衡开始读《金刚经》,读到了那句直击心灵的偈言。
他暂停了一切,一会觉得高兴,一会觉得难过。
高兴是因为,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这诸般经历都是他脑中的臆想,那他的脑回路简直牛气冲天了。
一会又觉得难过,不,不不不,其实不是一会,是大部分时间都在难过。
大家都是假的,喜欢是假的,生死是假的,那么受灾的河间府应该也是假的,世上万物归一,他和天上的云,路过的风,地上的尘土,全都是假的。
从前他隐秘的觉得黛玉一定是喜欢他的。
因为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小姑娘,被他一再拒绝靠近,都要给他三次机会,而且远远不止三次。
他又自闭了几天,兆惠也不来了,最关键的是,他连着二天一直不吃东西,现在觉得饿了,非常饿,饿到他觉得:他爹的,饿也是假的吗?
他看向梁康梁寿,面无表情的想:狗系统,有本事你现在再展示一下效果!让她再看看我!
第128章128雾失楼台思朝暮,月迷津渡念潇……
一卷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诗三百》上,每一首诗旁都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了批语。
黛玉支着下巴攥着毛笔,走神如入定。
风荷端了茶来,柔声细语:“姑娘歇一歇,喝口热茶吧。”
黛玉一怔,轻轻放下毛笔,接过碧玉盏喝下一小口。
她饮完杯中茶,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垂了下来,似乎盯着茶盏又在走神。
那茶盏通体碧绿如玉,最妙的是盏底还雕了一对同游的红色小鱼,一倒入水,波光粼粼间那杯中鱼仿佛也活了……
风荷见她盯着瞧,便没有收走她手中的盏,倒是春蕤随即去端了热水进来,温柔又熟练的为黛玉擦了擦脸颊。
黛玉赫然,想着她自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注意,竟让墨沾到了脸上,她不得不乖乖闭上眼睛,那边春蕤就将刚绞干水的热帕子顺手敷到了她眼上。
于是手中一空,盏也被人收了去。
春蕤放下软枕,扶着黛玉向后一仰头,接着便为她家姑娘捏了捏肩颈,一面却是对着风荷道:“以后别拿这套盏使了,换成上回夫人选给姑娘的白瓷盏。”
风荷皱了皱鼻子,没顶嘴,心里却说:姑娘可喜欢这盏了呢,不用哄就肯多喝几次。
这套茶具还是从前做伴读的时候虞衡送给黛玉的,因为用的频率高,盏还叫毛手毛脚的雪雁摔坏了一只,不然之前退东西回去的时候,这套也该跟着一块儿被退回去的。
春蕤作为黛玉房里的大丫鬟怎么会瞧不懂这个,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她连那盏都迁怒着呢!
她比她家小姐大几岁,说看着小姐长大的都不为过。夫人与她们有救命之恩,林家又待下宽厚,她们与小姐既是自小就长在一处的主仆,又情同姐妹。
春蕤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家小姐开心快乐,可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从小就心较比干多一窍,早慧机敏,自然也因太早懂事而吃了许多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