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皆是密林,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暗得可怕。
倏然,破空声骤起。
沈谨眸光一凛,长剑顿时出鞘,寒光闪过,箭矢应声而断。
于此同时,数十位蒙面死士自林间飞出,刀锋森林,朝着他袭来。
他纵身下马,素白衣袍绽开,衣袂飘飘,执剑身影宛若月下惊鸿,可剑法如鬼魅,见血封喉,令人胆寒。
不过片刻,大半死士已然横尸荒野。
伏隐藏在树后,瞳孔微缩。
他还负责监视沈谨的事宜,可却也没想到成日除了酗酒就是服五石散的敦亲王,武艺竟然这般高,剑法如此狠绝。
不能再等。
伏隐正欲拔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可刀光剑影间,死士接连倒下。
“看够了?”
沈谨清冷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伏隐骇然转头,正对上沈谨眼尾微扬的眼眸,乌黑的眸子却不见半点活人气,令人毛骨悚然。
“砰”得一声。
在肋骨断裂的声响中,伏隐被踹翻在地,沈谨反手扯下他的面巾。
“果然是你。”他神色平静,似是早已料到。
伏隐咬牙,正欲咬破齿间毒囊,却被沈谨瞬间卸了下巴,“是我那妹妹要你来杀我?”
伏隐沉默。
沈谨低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
伏隐是姜嫄的贴身暗卫,不是她,又还能有谁。
月亮彻底从乌云后挣扎而出,凄冷的月光照耀着周围数十具尸体。
素色衣袍掠过满地鲜血,沈谨站在尸之中,却恍若云端仙人。
“回去告诉姜嫄,就说她的阿兄……在地狱里等她。”
沈谨留下了这句话,就已经翻身上马,随着马声嘶鸣,没入了黑暗。
月光为他那张谪仙面容镀上了层银辉,可沈谨眼底翻涌的,是滔天的暗潮。
沈谨纵马在路上疾驰,心里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妹妹,竟然要杀他。
沈谨纵马行到一处江边,翻身下马,独自穿过芦苇丛,独自站在了江岸。
他一身白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长剑映着冷月,剑穗还是她亲自打的桃花结。
江风骤起,剑穗上的桃花结簇簇颤动。
“小嫄儿要的,哥哥何时没给过?”沈谨凝着那枚桃花结,眼底笑意清浅,呢喃低语。
皇位如此。
性命亦如此。
沈谨修长的手指抚过剑刃,血珠顺着指缝流淌,他却恍若不觉。
沈谨垂眸看着染血的衣袍,缓步走入了江中,冰冷的江水瞬间漫过脚踝,膝盖,腰身。
江面水纹一圈圈荡开,直至将他衣衫的血污冲洗干净。
质本洁来还洁去。
这一生机关算尽,阴谋诡谲,双手沾满鲜血,却从未后悔过。
唯一悔的,是当初不该认姜嫄做妹妹。
若是没有这一层兄妹的身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沈谨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想起初见时她蜷缩在角落,浑身脏兮兮的,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剑锋贴上脖颈的瞬间,他低声呢喃了句,“阿嫄……”
利刃割开喉咙的声响随着江风散去,微不可闻。
鲜血在江水中晕开,恰似他初次牵着她的手,途径的那片灼灼桃林。
沈谨缓缓闭上眼睛时,他恍惚看见少女时期的姜嫄。
她笑靥如花地向他招手,身后是灼灼桃花林,奔向了他怀中。
江水吞没他的瞬间,沈谨忽然很轻地笑了。
若有来世。
不做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