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于他而言太轻了,他比兄长习武还要早些,五岁便能搬动三十斤重的铁剑,楚宫上下莫不惊叹。
巫祝进言,得天独厚者十之八九,恐难逃早夭命数。
楚景王对这天生神力的儿子爱不释手,当即下令三年之内不准林猎,宫中素斋两年,为公子燎祈福。
四年前魏楚沧骏一战,楚军溃败而降,国力衰微不敢再大动干戈,景王休养生息,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国吞韩,势力渐长,养到如今,就算是最宠爱的儿子,也只能拱手送到虎口。
越离为楚燎簪好,将过于宽大的魏袍掖好,楚燎撇了撇嘴,越离低声叮嘱道:“晚宴在魏王面前,就算再不喜,也别强出头,有什么事交给臣来便好,公子可明白?”
楚燎瞪着他:“我是那等逞凶斗狠之人?”
越离笑答:“臣是,臣是。”
二人从房中出来时,紫粉彩霞镶在浩渺云边,晕着淡淡金残,艳光熠熠。
姬承已等在院门,见越离一身玄色长衫束青色腰带,自是另一番翩翩,他将要说话,被人夺了话头。
“燕公子久等了,我们这便往文台去吧。”
他愣了愣,低头看去,对上楚燎皮笑肉不笑的装相,颔道:“楚公子客气了,这便出吧。”
两人没什么话好说,越离看出楚燎对姬承有敌意,也默然不语。
一时无话,衣料窸窣。
到得馆门前,除了前来领路的陌生内竖,百无聊赖的赵佺,还有一个身形薄弱的少年,此刻正以袖掩面,咳个不住。
待他咳得尽兴,面红耳赤望来,朝他们彬彬一礼:“在下齐国姜峤,令各位久等了。”
其余几人纷纷回礼,寒暄几句,内竖打眼一扫见人齐了,带路前去。
初来乍到,没得魏王肯,这几日他们没人出落风馆,可把一群半大少年憋坏了,此时能正大光明将魏宫景色揽入眼中,连低落的楚燎都忍不住四下张望。
宫道上内竖侍人贴墙而行,肃整有礼,穿过一道鹅卵铺就的垂花廊,已有不少花枝绽开,添香增色。
走入中轴大道上,两旁宫舍俨然,规整对称,一行人上了阶梯,绕过宽广巍峨的议政殿。
议政殿檐边以红瓦勾勒,彰显出与众不同,为众殿之重。
之后复行百来步,威严森森渐渐褪去,花草延道,露出一方水榭,雾中楼阁,轻纱弥漫间,琴音缥缈而出。
“下雨了,公子们紧随小的来,仔细脚下,切勿摔伤了。”
脚下的木板出笃笃声响,楚燎走了没两步,便被道旁伸来的草叶踩了个脚滑,促音未落,越离将他扶正,牵了他的手轻声道:“走吧,臣扶着你。”
楚燎本觉丢人,可又怕再摔,人越来越多,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姬承走在二人身后,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楚燎谨慎不少的背影上,沉吟不语。
赵佺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许是不愿意和他们为伍。
姜峤和他的随侍缀在最后,时不时传来咳嗽声,脚程也落下不少,其间越离有意放慢脚步,被他所觉,朝越离勉力一笑,摇了摇头。
雨势渐大,文台四周的雾气也越缭绕,内竖引着他们入座,躬身道:“四位公子稍等,大王处理完政事便来。”
言罢喏喏而退。
夜色泼洒,四周掌起宫灯,纱帘映出琴师倩影,赵佺盯着那倩影出神,手中把玩着雕刻精美的铜杯,在烟雨朦胧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愁意。
文台乃魏文侯所建,彼时三家分晋,魏国励精图治走到今天,文侯不再,魏国和文台却依旧屹立在风雨之中。
楚燎恹恹跪坐案前,回身拽了拽越离腰带,可怜兮兮道:“越离,我饿了……”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吃得饱也饿得快,今日折腾到现在,早过了晚膳时辰,饥肠辘辘,应景出“咕噜咕噜”的动静。
姜峤就坐在楚燎左侧,闻声对身后的随侍说了些什么,掏出半块包好的薄饼递过来,“公子,先垫垫肚子吧。”
楚燎抿了抿唇,伸手接过,“那你呢?”
“我还不饿,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豆饼,若不嫌弃,便先垫一垫吧。”
他双唇嚅喏片刻,揭开油纸,含糊不清道:“多谢。”
姜峤微微莞尔,倾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