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覃将要去往吴楚前线,楚燎才慌了神。
他早知这个王兄是兄弟里最勤奋最有志向的,不像他,努力半日后要留半日犒劳自己,把自己哄得五体投地。
这回他学聪明了,学会了先去探听口风,父王是肯,母后似乎松了口气,除了他,谁都不沉重。
那晚他蒙在被中哭了几回,父王和母后对此事的态度在令他感到好生难过,若是他要前去,定不会是这般场面,可……
那也是他的王兄啊。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
楚燎当晚拿了主意,第二日假装自己赖床不起,清早便背上父王给他新锻的短剑,换上平日里溜出宫的侍人服饰,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摸到了楚覃门前。
楚覃见到他时脸上木,他将藏在后背的短剑掏出来,献宝似的双手捧上,两眼晶亮道:“王兄,我知道你要去打仗了,这把短剑给你,父王说他削铁如泥,我连一次都没用过,你拿去,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千万保重,等你回来,我说不定又有了一把宝剑,到时我再给你拿来。”
那把短剑的剑柄上镶着一颗萤色明珠,虽未出鞘,也像极了从吴越之地进献来的名剑。
他望着楚覃莫测的神色,手举得酸了,“王兄,你快收下,我瞒着他们来的,不会有人知道。”
楚覃半蹲下来,接过那把剑,楚燎的喜色还未来得及蔓延,便听他语焉不详道:“楚世鸣,你为何非要来招惹我?”
“……啊?”
楚覃牵过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燎被他掌心的厚茧磨得有些痛,仍是攥紧了手,迈着短腿尽力跟上:“好!”
两人从偏门而出,楚覃将他抱上马,楚燎坐在他身前兴奋至极,脸色涨得红。
“王兄,我们去哪儿啊!”
“去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楚覃一夹马腹勒起缰绳,马儿扬起前蹄绝尘冲出。
楚燎惊呼一声,又咯咯笑起来。
街景在两边一晃而过,似水流年,城门的阴影暗下又明亮,大片新草气息扑面而来。
楚燎一颗心也随着马步颠簸到最高点,他满足地倒在楚覃怀里,风声呼啸而过,吹得他心旌摇晃。
以后他又多一个王兄宠他了。
“下来。”
他依言张开手,楚覃愣了愣,展臂将他抱下马来。
“这是哪儿啊王兄?”
他自然地牵过楚覃,楚覃下意识要挣开,没挣掉,也就随他了。
“猎场。”
“猎场?!王兄要带我打猎吗?”
楚覃“嗯”了一声,带他往深林中去。
步行大抵有一刻钟后,茂密的杂草已经有小腿那么高,于楚燎而言更是快及腰高。
他抓得更紧了,眼珠四下逡巡着,哆哆嗦嗦道:“王兄,这儿草长得又高又密,会不会……会不会有蛇啊?”
蛇是楚人最忌讳的一种野兽,传闻有人曾遇到双头蛇,回到家后没多久便暴毙而亡。
其中不乏夸大其词的成分,楚人对蛇的忌惮可见一斑。
楚覃忽然停下脚步松开手,眼神幽深,“会有的。”
他轻轻一搡,毫无防备的楚燎趔趄几步,看清掩在草丛中的猎坑时已一脚踩空摔了进去。
“啊——”
他下意识蒙住头脸,摔在还算松软的稻草堆上,看来这是一个已经用过数次的猎坑。
几步之外传来坠地声,楚燎晕头看去,是他赠给楚覃的那把短剑。
这是一个五丈多高的深坑,环视一圈,最少也能装下两头大犀兕。
坑中有些腐朽的血腥气,他抬起手来,黏在掌心的草屑还混着脏兮兮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