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桂飘香,楚覃携家带眷去踏秋山。
楚燎抱着两个多月大的楚悦,像是抱着一根羽毛,孜孜不倦地教乳牙未全的孩子说话。
萧瑜在明山净水里精神好了许多,楚覃便搭建行宫,冬来之前皆外宿行宫。
中秋一过,越离也拖家带口地离开郢都,前往歙县。
舂山之行,他们倒是把老道医堵住了,道医看罢楚燎,只摇摇头说他并无大碍。
“老夫医病不医心,这位少爷并非身有顽疾,回去用点清火去燥的药膳吧。”
楚燎闻言紧张地看向越离,越离朝他宽心一笑,领着人回去了。
那之后,越离不提寻医问病,他身为巡方尹,本就东奔西走没个定数,好在世事渐和,楚覃听他之劝也不急着收权,乍一看,内外一片和乐。
河海不再奔腾,光阴细细淌过。
春来。一行人大抵都在途中,车马慢行,楚燎与屠兴打马在前寻花摘草,兜完一圈回来,车中便多一把香花。
夏浓。冯崛捞着铜壶里的冰块调汁,屠兴跑去隔壁帮人家修缮屋顶,楚燎枕在越离腿上半梦半醒。檐下光阴太盛,满园花草皆瀑上光流,他打着哈欠抬眼看,越离也靠着廊柱盹了过去。
秋盛。巡察的县地各有瓜果,县官们拉着满载的板车前来,楚燎心知逃不过一场秋宴,便与越离各司其职地对坐下来。
冬暖。楚燎起针收药,把昏昏欲睡的越离塞进被中,熟门熟路地熬药去了。
冯崛在院中打拳,最近他迷上了全生之道,昼驯五谷驭四肢,夜读杨朱老庄,端的是乘云御风的架势。
“屠兴哪去了?”楚燎拍着手上的药渣问。
两年倏忽而逝,他们巡至瞿安,县官拨出明心湖边的梅庄给他们落脚藏冬,几日前还拖家带口前来拜访。
县官家的独女比楚燎晚生两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宴至尾声,少女一袭靛色罗纱,在梅树下翩翩起舞,暗送秋波。
刻意是刻意了些,好在美人美景,别有一番娇憨可爱。
越离一眼看穿女孩的心思,目光在若有所思的楚燎、目不转睛的屠兴与头也不抬的冯崛之间转了一道,恰好对上楚燎投来的视线。
楚燎:“她那身衣裳真好看,过两日我也给你做一套。”
越离:“……”
总之,秋波没能送到地方,上钩的另有其人。
“许是去城中了吧,”冯崛碾着脚尖双手划圈,“一刻前还来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楚燎老气横秋地一叹:“孩子大了,心也野了。”
冯崛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热气。
瞿安城中,福雪楼。
屠兴看着身形单薄的少女,挠挠脑袋,“今日天寒,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福雪心朝他身后看了又看,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就你自己来了?”
屠兴“啊”了一声,“我家大人病了,他们都不愿来,让我来给你说一声。”
福雪心身上的罗裙一晃,有些紧张地抓住他,低声问:“可、可是公子病了?”
“不是,他壮得能跑死八匹马,是我家先生病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那、那好吧,”福雪心手指绞着衣带,“先生病得可厉害?”
“无妨,有公子照顾他,过两日便好了。”
福雪心想起公子燎修眉俊眼的模样,心下一痒,抿唇笑起来:“公子真体贴。”
屠兴颔:“他只体贴我家先生。”
她抬眼看他:“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屠兴看着她精心的打扮,无端叹了口气:“你有些笨。”
福雪心也是捧在掌心养大的,从小到大听的都是冰雪聪明的溢美之词,乍一被这么个方头方脑的家伙说笨,当即怒色上涌,“你!你才笨!你最笨了!”
屠兴在越离身边待了有些年月,耳濡目染,不说十分,却也学了三分。
他看着气急败坏的福雪心,并不与他争执,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要领我们逛一逛城中?”
她没好气道:“哪来的你们?只有你!”
“今日只有我,”屠兴倒了杯茶自顾自饮,“我若觉得有意思,便把他们都叫来。”
福雪心沮丧与愤怒的神色一滞,转头看他:“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