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燎没能听清他散在风里的嘱托,被孟崇一把提住,眼睁睁看着屈彦带着一支仅有十多人的小队消失视野中。
“子朔……”
“没时间哭了,公子,”孟崇扯着他的马头替他辨明方向,“走!”
他挥剑拍在楚燎的马背上,连人带马撵了出去。
奔逃不到一刻,山中半面火起,映亮了半边天。
除了他们自己的喘息声,地面上的砂石震起,大批人马正在攻上。
孟崇拽着缰绳叹了口气,他看着咬牙切齿的楚燎,“嘿”了一声拍着他的脑袋笑起来:“好小子,这也不怕?”
“……我更怕不能手刃敌手。”
“好!有胆气!”孟崇吼了一声,连声点出一串人名,这批人都经过他的提点,谁有多少本事他都了然于心。
楚燎似有所感地抓住他,“不可!!”
“什么都想要可不行啊公子,”孟崇扒掉他的手,对那二十多名士兵道:“你们护送公子突围下山,我去引开主军,你们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你们明白吗?”
士兵们下马驻剑,铿锵道:“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楚燎一以贯之的坚定开始动摇,他拽住孟崇,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我们一起突围……”
“楚燎!”
孟崇厉声吼道:“为将者不容私情,你若真想对得起谁,就活着,别牵来扯去地弄不明白,你以为你是谁?”
他指着复剑待命的士兵,恨铁不成钢道:“他们明白自己的担子有多重,你明白吗?!!”
楚燎终于哑口无言。
“走,别让他们瞧不起你。”
孟崇不再与他多言,带着剩下的一点残兵,疾风掠影地冲了出去。
“走吧,公子,”一名士兵上前道:“我们会护送您下山的。”
楚燎猛闭上眼咬得满嘴是血,他抿掉舌尖的苦味,抽出剑来直指山下:“杀——”
这是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两旁的树影婆娑掠过,今夜本就没有月光引路,另一边的山面或多或少都在大火的映射下有迹可循,只有他们这边黑得渗人。
生死坠在绷紧的弦上,在异样的安静中愈喧嚣。
楚燎心如火烧,被枝叶划破的面颊上冒着血的热气,几乎要把他烧干。
起码要上万的兵力,才能在如此宽阔的地势上围成一片。
楚燎砍翻要吹角的几名叛军,很快又被潮水般的包围没上。
残肢与人头齐飞,他绷紧的弦有了大开大合的泄处,势不可挡地杀出一片重围。
直到绊马绳拉开,在昏暗中他滚倒在地,半边身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已经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但又好像一人也没杀成,叛军攻势不减,他被一名士兵搀起,扔到另一匹马上,再一次被送出。
数不清的摔打与杀戮,杀声忽远忽近,他耳鸣眼花地挥着剑,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亦或是他的血凝在剑柄上,湿滑得根本握不住……
记忆的最后,是他听到自己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天地倒转着彻底黑了下去。
杀声未歇。
他什么也来不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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