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生活过。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细细感受着这片空间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时光太久远,大部分痕迹都已湮灭,但某些深刻的执念、强烈的情感,依然会留下印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殷离声:“离声,将你身上那枚玉符取出。”
殷离声依言取出那枚黑色玉符。玉符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表面流转的魔气似乎受到了此地气息的牵引,变得活跃起来。
“这玉符是燕南秋贴身之物,常年佩戴,必然沾染了他和他生母的气息。”傅云疏解释道,“此处是他们母子长期生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们的气息印记,以此为引,配以特定的‘溯影阵’,或许能窥见些许当年的片段场景。”
他边说,边抬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灵光流淌,一道道玄妙的符文成型,最后生成了一个淡银色的阵法。
“将玉符置于阵眼。”傅云疏道。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玉符放入阵法中央。玉符落入的瞬间,整个溯影阵猛然一亮,发出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阵法中心的光晕开始剧烈波动,一些模糊的光影在波动中逐渐显现、凝聚……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素白的衣裙,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里只有高耸的、布满禁制的黑石墙壁,以及墙壁上方一小片永远阴沉灰暗的天空。
她的长发未曾仔细梳理,只是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画面晃动了一下,视角似乎降低了,变成了一个孩童的视线。一只小小的、有些脏污的手,怯生生地拽了拽女子的裙角。
女子转过身来。
光晕中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她极美的轮廓,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只是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悲伤,以及厌恶。
那厌恶如此清晰,甚至刺痛了旁观者的眼睛。然而,孩童似乎并未察觉那份情绪,他只是仰着小脸,将脏兮兮的手心摊开,里面是一块被摩挲得光滑的、带着点花纹的暗红色小石头。
他献宝似的将石头举高,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
女子猛地挥袖,一股并不算强却带着烦躁与抗拒的力量拂开了孩童的手!
“别碰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厌恶和……自我厌弃。
小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孩童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变成茫然和受伤。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又看看滚远的石头,最后只能用带着泪光的双眼怯生生地望向母亲冰冷而厌恶的侧脸。
女人偏过头,避开了孩童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就在这时,殿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身着华贵魔君服饰的燕济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魔侍。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傲慢,目光扫过殿内,在女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
“南晴,本君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嘲讽,却掩不住其中的强势与占有欲,“宋拂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总是这般倔强?只要你肯顺从,本君可以给你最好的一切。”
南晴猛地转身,那双盛满疲惫与悲伤的眼睛此刻燃烧起熊熊怒火,锐利如剑,直刺燕济:“滚出去!”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燕济,你趁人之危,杀我夫君,戮我同族,毁我清白,囚我在此,此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向你这种人渣低头!”
燕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为阴沉的怒色:“南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君念在旧情才对你一再容忍,你真以为本君拿你没办法?”
“旧情?”南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而充满讽刺,“你我之间,只有仇,只有恨,何来旧情?我的夫君只有宋拂!”
“好!好得很!”燕济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暴涨,“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君心狠!”
他猛地抬手,一道漆黑的魔气化作利爪,裹挟着腥风,直抓南晴面门!
这一击狠辣无比,显然已动了真怒,然而,画面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溯影阵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中央的黑色玉符“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尘埃中,表面光华内敛,仿佛耗尽了力量。
殿内重归死寂与昏暗,只有傅云疏指尖的光球,映照着他凝重无比的面孔。
“我……”傅云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认识那个女子。”
“她叫南晴,和夫君宋拂都是我师兄流霜真人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侄。”
“他们也是宋闻琢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好像没有人猜对女修的身份,其实番外合集第一章提过几句小宋的父母,不过肯定没有人联想到这[捂脸偷看]
第75章异常留着这玩意天天回忆老相好吗
傅云疏其实早有猜测。
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后,清远宗有派人去寻找宋拂夫妻的尸身。
最后找到的只有宋拂的尸体,没有南晴的。流霜真人并没有在意此事,于修士而言,没留下尸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知道和人对打的时候对方用了什么诡谲的术法。
宋拂和南晴留在清远宗的命灯已灭,两人的死亡是事实,而且还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宋闻琢,流霜真人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尸身的事了。
因此,包括傅云疏在内所有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南睛居然没有死。
“燕济,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傅云疏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宋拂与南晴是他的师侄,他还曾喝过两人的喜酒,宋闻琢更是他疼爱的后辈,这种深仇大恨,傅云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师尊,”殷离声也不太好受,“这件事……要告诉宋宗主吗?”
傅云疏想了想,还是点头到:“还是告诉他吧,虽然真相令人难以接受,但闻琢有权利知道。”
如此,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