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这边银炭烘得暖,窗边的梨花早早开了。
她生得肌骨莹润,欺霜赛雪,此刻低低地垂着眉眼,俏生生立于梨树之下,一身素净衣裙却难掩绝色。
风一吹,花瓣如雪,扑簌簌地洒落,掠过她鸦青的鬓角,衬得肌肤越发皎白。
陆承濂在心里冷笑一声,之后寻个由头,先行出去。
他大跨步走出月牙门,走到僻静处,才一个弹指。
随着清脆的一声,一道黑影轻盈落下。
是阿磨勒。
她显然已经等了许久,迫不及待地道:“大消息,大消息!”
大消息……
陆承濂揉了揉额角。
就在最近几日,他已经听到“好消息”,“烂消息”,“糟了糟了”,“完了完了”,如今又来了“大消息”。
他用一种极度忍耐的眼神望着阿磨勒:“说说你的大消息。”
第22章他知不知道,那是自己画……
第22章那抹竹
依然是天街东边的白马路,依然是铺子林立,雅士云集。
陆承濂冷着脸,快步穿梭于人群中。
阿磨勒脸上非常敷衍地挂着一个面纱,快步跟在陆承濂身边,并小声补充着:“六奶奶的画,六奶奶画的,挣了银子,一定是六奶奶挣了银子,秋桑偷了。”
陆承濂陡然顿住脚步,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两件“大事”,她竟然能自圆其说,把两件事给连接起来了。
阿磨勒无辜地看着陆承濂,再一次强调道:“秋桑偷银子。”
陆承濂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阿磨勒专和秋桑过不去。
顾希言也没多少银子能让秋桑偷。
阿磨勒被陆承濂看得有些心虚,挠挠头:“爷?”
陆承濂抬手,示意她不必跟着自己。
他并不想和她说话,也不想解释。
阿磨勒看出陆承濂脸色不对,有些不甘,但又不敢多说,只好先跑开了。
白马路一众人等,虽都是见多识广的,但如今见了阿磨勒那要遮不遮的面巾,都觉得怪异,越发想看个究竟。
陆承濂没理会阿磨勒,他阔步来到一家书铺子,这家铺子隐于林立店铺间,并不起眼,只有懂其中门道的,才会来这里淘一些旧字画。
陆承濂踏入其中,便见四周围悬挂着各式旧书字画,继续往里面走,边走边看,果然见一些今人的临摹之作,水平参差不齐,层层叠叠挂在那里。
陆承濂因事先得了消息,便在其中挑拣翻找一番,很快便翻到一幅画。
那是一幅山水画,笔意疏朗,气韵生动,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他的手便顿在那里,只盯着那幅画看。
一旁老板是个有眼力的,一眼看出陆承濂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忙亲自上前笑道:“爷可是有瞧入眼的?”
陆承濂这才道:“这幅画挂在这里,可是寄卖?”
那掌柜忙赔笑道:“爷,你瞧这画上贴了红签的,这是主顾订下的画作,便委托鄙处寻人画的,如今只是暂且挂在这里,并不售卖的。”
陆承濂:“敢问画者是何许人?”
掌柜笑着道:“不过是寻常画匠罢了,依着底样来摹,若是有主顾要,可以描摹十几二十幅,价钱也便宜得紧。”
他说着,又觑了那画一眼,笑道:“这位爷好眼力,这幅画倒确实比别的多了几分神韵,瞧着不俗。”
陆承濂道:“既如此,劳烦掌柜替我问问,若对方愿意,烦请专为我绘上一幅。”
掌柜听着生意上门,自是满口应承,便仔细和陆承濂谈过,结果一谈之下不免吃惊,这位爷显然颇为欣赏对方,报价竟有十两之数。
铺子照例抽两成,画匠仍能得八两,这已是对方平日画几十幅的进项了。
他不由暗叹,想着画匠这是遇上伯乐了。
陆承濂交代过后,回到府中,经过回廊转角时,便见红墙之外,有梨花如雪,风吹时,飘飘洒洒的,煞是好看。
他便想起她攥着巾帕站在风里的样子来。
他站在那里,竟对着梨花看了好一会。
待回去时,已是暮色时分,西沉的日头映着高高翘起的檐角,在庭院中洒下朦胧的光来,院落中,有着了蓝布短衫的小厮在洒扫,有身穿青褙子的小丫鬟正踮起脚尖落下雕花木窗。
这场景于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竟生了一些渴望。
在些许沉默后,他踏入房中,迎彤听得消息,匆忙赶来,福了福,又命小丫鬟给他上茶。
陆承濂道:“沛白呢?”
迎彤小心地道:“爷前几日不是要沛白侍奉在殿下跟前吗,当时沛白便前去泰和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