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学着他的样子,俯身观察火候,记下他每一个细微的操作。“要‘笃’多久?”她问。
“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看银耳熬化的程度,汤汁变得有些稠滑就好了。”林夏擦擦手,看向她,“这期间不用总守着,但也要留意着,别烧干了。关键是火候和耐心。”
等待的间隙,林夏又拿出林妈给的茯苓粉和其他材料,开始示范做简易的茯苓糕。他讲解着比例、和面的手法、蒸制的时间,南风在一旁帮忙筛粉、搅拌,偶尔因为笨拙而弄得手指沾满粉浆,林夏便笑着用湿毛巾帮她擦干净,动作自然亲昵。
砂锅里渐渐传出轻微的“咕嘟”声,雪梨和银耳的清香混合着红枣的甜郁,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温暖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南风忍不住凑近锅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好香啊……感觉光闻着,嗓子就舒服了。”
林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手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虚拢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顶。“明天带去,杨老先生一定会喜欢。就说是你亲手学着做的。”
南风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身后坚实的依靠和身前锅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与甜香,心里被一种踏实而充盈的幸福感填满。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去,假装继续盯着砂锅。
林夏低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也一同望着那锅慢慢“笃”出滋味的汤。厨房里温暖静谧,只有灶火细微的哔剥声和汤汁温柔的翻滚声。这一刻,仿佛白日里深山的智慧、潜在的威胁、忙碌的谈判都被隔离开来,只剩下这一方氤氲着甜香与爱意的天地,以及两颗彼此依偎、共同为一份简单心意而忙碌的真心。
汤在慢火中渐渐收汁,变得莹润粘稠。林夏关了火,撒入洗净的枸杞,让余温将其慢慢浸润。他盛出一小勺,吹凉了,递到南风嘴边:“尝尝看,甜度合不合适?”
南风小心地尝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正好!清甜不腻,梨肉软而不烂,银耳也化开了。”她仰头看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林老师出马,果然厉害。”
“是你学得认真。”林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汤小心地盛入保温壶中。茯苓糕也正好出锅,切成整齐的小块,装在干净的食盒里。
一切准备妥当,厨房收拾干净。夜已深,窗外星河低垂。这份明日将要带往深山的、承载着关心与敬意的寻常食物,仿佛也成了今夜安宁的注脚,无声地诉说着生活里最朴素的温暖与守护。而林夏心中那份因“徐砚舟”三个字而升起的警惕,在这温暖的烟火气中,沉淀得更加深沉而坚定。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林夏的生物钟让他早早醒来。身边的南风还在熟睡,呼吸轻浅。他悄声起身,先去厨房,将昨晚熬好温在灶上的雪梨银耳羹重新检查了一遍,装入保温效果最好的壶中。茯苓糕也装进垫了油纸的食盒。然后,他开始准备简单的早餐——熬得粘稠的小米粥,煎了金黄的鸡蛋饼,配上林妈妈腌的脆爽酱瓜。
南风醒来时,食物的香气已经飘了满屋。她洗漱完坐到桌前,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今天的再次拜访充满了期待。“这么丰盛!”她笑着拿起勺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挖宝’。”林夏将鸡蛋饼夹到她盘子里,看着她吃得香甜,自己心里那点挥之不去的隐忧,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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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合作方要去看看东边那块准备扩建的基地,我得全程陪着,估计也得忙到下午。”林夏状似随意地提起自己的安排。
“嗯,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南风咽下粥,语气轻松,“路线我都熟了,东西也带齐了。跟杨老先生说好了今天继续,说不定还能蹭顿山里的午饭呢。”她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像个准备去探险的孩子。
吃过早饭,南风仔细检查了背包里的设备、笔记本,又拎起装着汤和点心的袋子,在林夏脸颊上亲了一下:“我走啦!”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门,晨风拂动她的裙摆和梢,背影消失在通往村口的小路上,充满了朝气和目标明确的活力。
林夏站在院门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身影完全看不见。那份因她专注热情而生出的柔软,渐渐被更深的忧虑覆盖。徐砚舟的出现,像一片阴云,悬在这片原本晴朗的山谷上空。
他收拾好碗筷,正准备出门去养殖场,手机响了。是秦鑫。
林夏接起,走到院子角落相对安静的地方。“秦鑫。”
电话那头,秦鑫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少了些商场上的圆滑,多了几分罕见的凝重:“林夏,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说。”
“徐砚舟。”秦鑫吐出这个名字,“我动用了几个平时不太敢轻易动用、也不太想动用的关系,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得到的消息……很零碎,但拼凑起来,只有一个感觉:深不见底。”
林夏的心往下沉了沉,握紧了手机:“具体点。”
“先,可以肯定,他不是纯粹的商人,也不是简单的文化爱好者。”秦鑫的声音很稳,但语稍快,“他的家族背景,在京城那个圈子里都算得上隐秘。不涉足常规意义上的政商,但在一些非常特殊的领域——比如高端的文化艺术品收藏与流转、跨国非营利性文化基金的运作、甚至和一些顶尖学术研究机构的深层合作——影响力惊人。能量很大,但极其低调,几乎不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个人痕迹。”
秦鑫继续道:“他本人常年在世界各地游走,行踪不定。表面上看起来是闲云野鹤,品味然的收藏家或赞助人,但圈内少数知情人对他的评价是……‘精致的掠食者’。”这个词让林夏的眉头狠狠一拧。
“他对‘美’和‘独特性’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收集欲,但这种收集,不仅仅是占有实物。”秦鑫解释道,“他更感兴趣的是‘创造美’或‘承载独特文化’的‘过程’和‘人’。一旦被他‘标记’,他会用各种方式接近、观察、研究,甚至……悄无声息地施加影响,引导其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展,最终将成果或创造者本身,纳入他那个庞大的、常人难以想象的‘收藏体系’或‘关系网络’中。手段很高明,通常让被关注者浑然不觉,甚至心存感激。”
秦鑫吸了口气:“陈默之所以热心引荐,一方面是因为徐砚舟的家族基金会确实是陈默许多学术项目的重要金主,得罪不起;另一方面,据我侧面了解,陈默本人对徐砚舟在传统文化鉴赏方面的眼光和资源也是真心佩服,认为他能给沙溪、给南风的工作带来‘更高层次的关注和支持’。陈默可能……并不完全清楚徐砚舟行事风格中更复杂的那一面。”
“所以,他来沙溪,目标明确就是南风。”林夏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是疑问,是陈述。
“从现有信息推断,九成九是。”秦鑫肯定道,“南风在特定领域的才华和独特性,符合他的‘收藏’标准。沙溪的环境,她和那个村子、和你之间的联结,可能也是他感兴趣的‘背景故事’的一部分。林夏,这个人很危险。他不是那种会用下作手段强取豪夺的人,恰恰相反,他太有耐心,太懂得如何提供‘价值’,如何让人‘自愿’走进他设定好的轨道。南风心思单纯,专注事业,很容易……”
“我明白。”林夏打断他,声音沉静,却透着山石般的冷硬,“谢了,秦鑫。这些信息很重要。”
“你我之间不说这个。”秦鑫语气严肃,“你那边多留心,保护好南风。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做的,随时开口。不过……对这个人,硬碰硬未必是上策,他背后的水太深了。”
挂了电话,林夏站在原地,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但他却感觉心头一片冰寒。秦鑫的话,印证并深化了他最坏的猜想。徐砚舟不是普通的情敌或商业竞争者,他是一个维度更高、手段更难以捉摸的“猎手”,而他看中的“猎物”,是南风那份纯粹的才华、独特的生活方式,甚至可能包括她与这片土地、与自己的情感联结。
扩建基地那边还有重要的合作商等着,林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思绪暂时压下。他锁好院门,转身朝着养殖场的方向大步走去。脚步依旧沉稳,但眼神深处,已凝聚起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山风依旧和煦,梯田泛着绿意,但林夏知道,一场无声的、不对等的较量,已经拉开了序幕。他必须更加警觉,更加周密。不仅要守住养殖场和村子的现实利益,更要守住他生命中最珍贵的那缕清风,不被任何来自外界的、带着精致包装的“飓风”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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