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地方大员们是消息闭塞,不闻靖安公主已退居公主府、多日不理朝政,那京都这些笑呵呵地收了请帖的贵客们则大多是隔岸观火,也有不少人盘算着借由此次生辰宴,探一探虚实。
靖安公主失势与否,场面上总要过得去。再不济她也是嫡出的当朝公主,如今最得圣人恩宠的天家贵女。这生辰宴总能热闹起来。
何况,这真真假假,谁又断得清呢?
就比如传闻中那位独得公主青睐的荣郎,当真住进了前驸马谢氏所居的宅院吗?连公主府上上下下皆深以为然。
柳灵均慢悠悠地踱着步,驻足于眼前这座郁郁葱葱的宅院前。
院门前有个憨头憨脑的护卫守着,正着呆,耳闻院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这才陡然回神,高呼:“不能进!”
柳灵均轻挑眉,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护卫义正词严:“公主有令,荣将军旧伤复,静养于内,任何人不得惊扰。”
柳灵均轻哼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扬州的王刺史送来一颗千年老参。”
这话点到即止,言下之意留待听者自个儿琢磨。
奈何这护卫长得憨气,脑子转得也慢,梗着脖子道:“若无公主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柳灵均干脆径直往里走,懒得再与之争辩。原以为那护卫会追上来拦他,谁曾想他只管站在院门口干瞪眼。
一进院内,当先便是这宅子的正院,乃先驸马起居之处。
朗春晴日,绿油油的细草长得很快,一丛一丛的,在台阶前青石板路的缝隙里见缝插针地长出来。
柳灵均盯着脚下被踩弯了腰的绿草,若有所思。
忽闻身后扑通一声脆响,他扭头回望,打眼望见的不是跪伏在地的护卫,而是泛着冷光的箭锋。
柳灵均眼瞳微缩,心口紧。
数丈之外,一身骑装的靖安公主张弓待,面色沉静无波,箭锋上却有明目张胆的杀意。
柳灵均僵住了,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恰好撞上了练完射艺回东院的公主。
沉默在此刻蔓延,气氛僵硬,空气也凝固了起来。
良久,陈宝德跑出来打圆场,吹胡子瞪眼睛地冲柳灵均吼:“还不快滚出来!”
柳灵均钉在原地未动,脸色微微白。
须臾后,赵嘉容面无表情地垂下弓箭,漫不经心地道:“男人这东西,松一松缰绳就野了,没一个省心的。”
“可不是吗?”陈宝德搭上话,接过公主手中的弓箭,“花厅里已备好了午膳,公主去瞧瞧合胃口否?”
说着,引着公主往前院花厅去了,不再搭理身后僵立之人。
路上,陈宝德试探着问:“生辰宴上上下下事儿可不少,千万要过细,不如换个踏实点的人?”
赵嘉容摇头道:“不必,吃点教训就好。”
见公主神色恹恹,心情不佳,陈宝德想起一茬儿,赶忙又道:“谢将军来信了,才刚送至前院。”
话落,只闻公主不冷不热的一声轻“嗯”。陈宝德正琢磨着,恍然现脚下这步子是越走越快了,险些跟不上了。
他暗骂了几句谢青崖,不得不加快脚程,紧随公主身后。
临到前院时,他一面引公主入厅,一面又道:“还有一事,须得公主您拿个主意。”
厅中已摆好午膳,玳瑁上前递来一方净手的湿帕。
陈宝德见公主落了座,方接着道:“给陈国公府送请帖的时候,恰巧撞上了荣老夫人。老夫人问起来,怎么相府还未收到请帖,她还盼着来给您道道喜。”
赵嘉容正举筷,闻言不由眉头轻皱。
往年生辰宴也不是没给荣家下请帖,荣家一向是只派一个年轻小辈送一份贺礼过府。
且上月荣老夫人的寿宴,她借口有事耽搁脱不开身,并不曾赴宴。更何况她与这位外祖母委实算不上亲近,这些年也从未见她到访过公主府。
如今西北局势不明朗,荣家可当真是坐不住了。
陈宝德察言观色,立马道:“老奴亲自去相府送份礼,劝劝荣老夫人。老夫人年事已高,怎好折腾老人家跑着一趟?”
赵嘉容颔,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又道:“若有赴宴的荣家人,一举一动皆盯紧了。”
“老奴明白,公主您放心便是。”他应下,却见公主吩咐完了,又抬头睨了他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