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车帘再度放下。刘肃翻身上马,在前开路。
一入城,车马人流穿行,热闹的人声涌入耳中,空气中漂浮着热茶、菜肴、香料等混杂的气味,仿佛一下子坠入活泼泼的人间。
这一路并未再入城,官道上杂草丛生,越往北,连绿油油的杂草也少了,举目荒凉。
疲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排山倒海地袭来。赵嘉容此刻只想沐个浴,好生躺着睡一觉。
然待得抵达刺史府,她下马车时的第一句话便是:“刘刺史,如今西北之乱已刻不容缓……”
刘肃却察言观色入微,恭声劝道:“公主且先歇息一晚罢,再刻不容缓之事,也等明日再办不迟。”
赵嘉容绷着的那根弦松了,连日的舟车劳顿着实叫人吃不消。
“酒宴撤下去了,微臣已让人备下几碟清粥小菜,送入您下榻的厢房。那院子里的人,您只管支使。”刘肃又道。
“罢了,明日再谈。”她摆了摆手。
话落,玳瑁接过刘肃递来的灯笼,跟着前方引路的衙役,为公主照路。
刘肃则立在原地,拱手作揖:“恭送公主。”
主仆二人移步刺史府后院厢房,环顾一番,连玳瑁也在心中感慨这位刘刺史的确是位办事极妥帖之人。
案几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床铺上是整齐簇新的锦被帘帐,处处皆妥帖。
玳瑁吹熄了灯笼,引公主落座用晚膳,道:“公主今夜便好生歇息一晚罢。”
赵嘉容轻颔,用过膳后,吩咐院里的婆子去烧了热水。
沐浴后,她半倚在榻上掺瞌睡,玳瑁则在身后为她绞头。
湿润的丝摩挲着柔滑的绸缎,耳旁唯余这窸窣的响声,格外的漫长,愈叫人困倦。
昏昏欲睡间,忽有叩门声响。
外头的声音隔着门板遥遥传进来:“启禀公主,刺史大人给您送了位玉郎过来,给您解乏。”
玳瑁见公主正困,张嘴便欲回绝:“什么玉郎,说得好听,还不知是哪寻来的玩意,没得脏了您的眼。”
赵嘉容却出声道:“你先去睡吧,让他进来我瞧瞧。”
刘肃向来不做无用功,珍奇宝物往公主府送了那么多,到还是头一回给她送男人。
玳瑁放下手中的丝帕,有些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隔扇门被推开,自廊外走进一个面容秀丽的俊美郎君。着实称得上是玉面,相貌气度皆不俗。
赵嘉容乜了半晌,困意又泛上来。
那玉郎只静静地立在那,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
没来由地让她想起犯了错的谢青崖。若是平日里,他断不会如此乖训,初成婚时,让他往东,他便往西。只有他自觉犯了错,才会微低着头,隔老远在那杵着不动。
她打了个呵欠,冲那玉郎勾了勾手,漫不经心地道:“过来。”
那容颜越近,越能体会其精巧,玉琢似的。
赵嘉容目光渐渐顿住了。静了须臾,她拍拍自个儿的肩背,示意这玉郎上前来为她捶捶酸痛的肩背。
凛冽的刀光便是在玉郎近身的那一刹闪现的。
伴随着一声痛呼,匕疾下坠,又被人稳稳接住。
“刘肃派你来的?”赵嘉容沉声问,狠狠踢了一脚这刺客的膝盖骨。
玉郎旋即半跪在地,持刀的右手便牢牢禁锢住了,手心朝外扭着,动弹不得,却仍不死心,左手急急探出去,妄图掐住公主的脖颈。
不曾想刀锋下一瞬便贴了上来,紧挨着“他”细嫩的颈肉。再近半寸,便能见血。
“刘肃派你来杀我?”赵嘉容用刀将之扣住。她用刀尖挑起玉郎的下颌。
她话一出口,便推翻了这论断。
哪里是玉面刺客,这分明是个娇柔貌美、手无寸铁之力的女郎。这伪装实在不算高明,凑近来的那几步,便叫她看出了破绽。
刘肃若要杀她,怎会派这么个既新且废的杀手?
她赵嘉容虽则爱美色,但也不至于为点美色冲昏了头。
着实蹊跷得很。
“你是刘肃的什么人?”赵嘉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