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不曾回家的曹正柏匆匆到家,直奔苍柏院,随手抓了个人问:“大娘子呢?”
“大娘子往大相国寺为已故长姊做法事去了,还未恭喜郎君,大娘子又有孕了,您这些日子一直忙,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曹正柏挥退还想继续奉承的侍女,慌忙奔进内院,拉开衣柜、箱笼,找他曾见过的那件衣裳。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曹正柏把卧房翻得一团乱,突然灵光一闪,往李茉的工作间去,守门的侍女连忙阻拦:“郎君,大娘子吩咐……”
话还没说完,曹正柏一把掀开,侍女惊呼着扑倒在地,曹正柏推不开门,直接一脚踹开,大踏步在里面寻找起来。
织机上现存的是一匹棉布,光洁细腻,并无花纹。
曹正柏又四处寻找起来,没有玉兰春的料子,类似织锦的料子都没有,甚至没有拉成细丝的银线。
制作兵器的地方也没有和弩箭相关的器具物品。
怎么会没有呢?
曹正柏看着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侍女仆妇,怒道:“滚下去!”
众人大惊,慌不择路往外跑,大爷向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何时这样失态过?
就在这时,李茉从外头走进来,关切问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曹正柏看了一眼跟随在李茉身后的小梨和碧桃,“退下!”
然后拉着李茉一路到了正院卧房,卧房为了聚气养生,小小巧巧,无人能窥视偷听。此时箱笼已经被翻了个遍,衣裳在外头大喇喇晾着。
“你有一匹玉兰春的料子,是不是?”曹正柏紧紧盯着李茉,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郎君说笑了,专供皇后的料子,我怎会有?”李茉丝毫没有慌乱,平静反驳。
“玉兰春很出名吗?怎么一说你就知道!”
李茉歪头表示疑惑,“的确很出名,贤孝太子遇刺一案,瓦子里的说书人灭了灯都要悄悄说,小道消息满天飞呢。”
“那你的衣橱里怎么一件玉兰纹样的衣裳都没有?”
“郎君,你这样我可是要生气的。我不喜欢玉兰,我爱的是牡丹,你忘了吗?”
“你以往常穿玉兰纹样衣物!作何解释!”曹正柏的声音越来越厉。
“唉,谁叫皇后喜欢呢。讨好上位者身不由己,郎君身在官场,应该明白的啊。”李茉摊手:“出了这种事,我已把玉兰纹的衣裳都烧了。”
看着李茉无辜的表情,曹正柏一个健步靠近,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休要顾左右而言它,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李茉摇头,“郎君,我当真不知道。你也累了许久,先洗漱休息吧,等睡一觉就好了。”
曹正柏按住李茉,不让她起身,高大的身躯压迫性俯低:“你杀了端王!”
这么近,鼻子和鼻子几乎贴在一起,曹正柏能看到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可是这双眼睛是那样平静、稳定,如同一潭深深的湖水、一汪看不见底的深井,毫无波澜。
“郎君果真是累糊涂了,我这就叫热水来……”
“无需狡辩!我知道是你!博宁侯也是你杀的!你还杀了端王!”
李茉任由他抓着自己,没有挣扎、没有声嘶力竭的辩驳,只是平静中略带一点疑问:“郎君太高估我了,贤孝太子、博宁侯何等人物,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又哪儿来的本事杀他们?凡是要讲证据的啊,郎君……”
曹正柏喃喃:“是啊,为什么。”
“只因博宁侯曾逼迫你做妾,你便杀了他,那端王,是为什么?”
他们靠得很近,曹正柏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情不自禁更靠近些,方才丫鬟随口一句“大娘子往大相国寺为已故长姊做法事”突然撞进脑子里。
通了!通了!一切都通了!
“你在给你姐姐报仇!”曹正柏下了结论:“你在给你姐姐报仇!你杀了仇人,正好给你姐姐办法事!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动机终于有了,曹正柏恍然间全想明白了,“你太大胆了!太大胆了!你怎么敢啊!”
曹正柏手上越来越用劲,掐得李茉手腕发疼。
掰手、反制、后退,一个轻巧的腾挪,李茉已经站在离曹正柏五步之外了。
很好,继动机之后,能力也有了。
做一件事,首先要想做,然后要有能耐做,最后要能不被发现。动机、能力、脱身,李茉统统具备,若非是枕边人,若非那叫嚣着报警的直觉,曹正柏也不敢相信,李茉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刺杀端王和博宁侯。
尤其在杀人之后,她是如此平静,说起端王,她甚至用的是敬称。博宁侯死了两年了,她常去府上照料外甥、外甥女,每次登门,她都不心虚吗?被自己戳破,她如此应对得当,毫无破绽!
这是怎样一个人啊?曹正柏扪心自问,我娶了怎样的妻子?
“你就不怕牵连夫家、娘家吗?”曹正柏不能理解,即便她姐姐的死有冤情,她怎么敢动手杀人,还是那样身份尊贵的人?她如今所有一切都不要了吗?如此孤注一掷吗?
李茉挑眉一笑,施施然问道:“郎君要去检举我吗?”——
作者有话说:早上有点儿短,加更一章
第138章
“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曹正柏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和她拉开距离。
刚开始,曹正柏是勉强接受这段婚事,但既然做了夫妻,曹正柏就没打算轻易放手;后来她与母亲不睦,曹正柏也尽力调和,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从未与她生分;而今,才只她是可以轻易断人生死之辈……
李茉叹息一声,知道曹正柏的选择,什么检举不检举,气头上的玩笑话罢了。身为曹家嫡长孙媳,下一代宗妇,所做一切,皆有曹家的印记。气头上的皇帝难道会听曹家的辩解,认为曹家出淤泥而不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