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风哄骗他多时,他几日都对她不理不睬。
宋轻风到底有错在先,只好蹲在一旁,扯了路边野草来,循着肌肉的记忆,编了一只草蟋蟀。
她将草蟋蟀送到他的面前蹦蹦跳跳地道:“别生气了,看我给你表演,以后我给你买许多许多的漂亮衣裳。”
他绷了几日的脸到底松动,接过了草蟋蟀拿在手中。
过了许多才如大人一般地道:“以后莫要再随意脱旁人衣衫。”
宋轻风道:“我是瞧见你里头还有衣裳的,而且我给你买了件新的,只是粗布造的,不如你原来的好。”
他一时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衣冠不整,如何见人。”
他说起话来像是大人一般,摸到蟋蟀却到底生了孩童心性,玩起来爱不释手,上下仔细摸遍了问道:“这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自然是……”宋轻风话到嘴边,便卡住了,母亲?
她突然感到心脏狂跳,口干舌燥。
我母亲?在哪里?
小男孩察觉了她的异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闭紧了嘴。
他欲要安慰她,却听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响。
两人抬首看去,却见烟尘四起,一大队官兵正往此处来。
是寻他的人来了。
眼瞧着人越来越近,他急切地抓住她就往远处跑。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直跑得天昏地暗,险些背过气去。
追在身后的声音终于远了。
小男孩皱了眉头,他知道两人躲得过今日也绝躲不得明日,若再这般下去,只会连累她,只是与她道:“明日我们分头跑,你往西边去,我往东边去。”
宋轻风抓住他的手道:“在哪汇合呢?”
小男孩勉强扯了扯唇道:“在西边的小镇。”
宋轻风道:“好,我在西边的小镇等你。”
夜幕降临,月光却照进来。
无意中一阵金光闪过。
她看着他手中捏着草蟋蟀,却隐约从袖口里透出金光。这些日子他捂得严实,何曾露出来过。
她却心中剧震,一把夺过他的手腕,瞧见一枚金镯正缠在他的腕间。
她不及细看,只觉得口中一甜,头脑一阵阵剧烈刺痛,天旋地转。
晕过去前,只瞧见少年惊恐的眼神。
等醒过来时,却正躺在他的怀中。
宋轻风看着他的脸,呆了片刻,而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就往远处跑,她的娘亲,还在山上等她。
等她跑累了摔倒在山脚下,却又忘了,只记得要往西边去,去一个小镇等人。
再后来记忆错乱,混混沌沌,零零散散的记忆分不清真假。
那个与她从夏末走到深秋,倔强倨傲的小男孩,陪她走过最痛苦,最无助时候的小孩。
原来,是他。
宋轻风将草蟋蟀揣进怀里,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方华殿。
顺意见她来,忙迎上来笑道:“宋娘娘,您来了,陛下正在沐浴,奴婢带您去?”
如今陛下要与她成婚,宫人都改了称呼。
宋轻风扯了个笑,轻声道:“不必了,不要惊扰了殿下,不,是陛下。”
说着她轻手轻脚来到后殿,果然听见水响。
她在门外用力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扒在门边,小心往里张望,却见里头白雾缭绕,一人白衣拖地,正背对着门坐着,乌黑的长发披散。
顺意说的不错,他果然在沐浴。
而今已从池子里出来了,全福正在给他绞干头发。
他背对着门,似乎正专心致志地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宋轻风瞧见他的背影,一时心中狂跳,震地连扶着门框的手都微微发颤。
却听李岏低着头道:“去随云殿瞧瞧轻风醒了没?哎别去了你去了别又吵着她,她昨夜睡得不安稳,正该好好歇息。”
“叫膳房备些清淡的吃食等着,她午膳就用的不多,又睡了这许久,只怕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