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她还说想吃外头的那家酱铺子,今夜月明,听说西街的花市正热闹,她素来爱热闹,晚上便带她去西市逛逛,你速去叫人备马。”
全福含笑在一旁应着。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平日里少言寡语,所说也多是政事,而今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叫宋轻风愣在门边。
李岏说着说着,却起身道:“好了没,我去随云殿瞧瞧。”
全福忙拦下他道:“陛下,外头天寒地冻,您发还未干就出去,冻坏了可怎么好。”
哪知李岏很听劝,复又乖乖坐下道:“也是,大婚临近,我可不能冻病了。”
全福一下一下地与他绞着头发。
方才站起来的时候,宋轻风终于瞧清他手中的东西。
是一根绿色的发带,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缠绕来去。
是她的发带。
宋轻风心中狂跳,手指下意识扒紧了门框。
正低着头的李岏似乎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却见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屋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落在屋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下雪了!”
下了雪,西街的花市会比往日更热闹,那头的红梅映着雪,在灯火之下如梦似幻,乃是京都冬夜里的一大盛景。
他忙催促全福手脚快些。
和她一起出宫去玩的念头一起,便打也打不住了。
雪越下越大,连带着天色都愈发阴沉昏暗。
李岏从浴房出来,便兴匆匆往随云殿去。
三两步跑到随云殿,却正碰见乌梅又绿都冒着雪方从外头回来。
两人瞧见他,虽心下惴惴,却都面带喜气地行礼:“拜见陛下!”
李岏面上转了温和,嗯了一声,见手上都捧了东西,不经意地问道:“拿的什么?”
乌梅回道:“宋娘娘让奴婢去尚衣局,嘱咐按她要的样式做新衣裳,奴婢们手脚快,画了个样子来与娘娘过目。”
又绿道:“娘娘说想吃昨日宴上的桃花蜜饯,叫奴婢去盯着先做出来,热乎乎的才好吃。”
李岏不过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嗯了一声便越过两人。
方行了两步,却浑身一僵顿住了脚。
他忍住袖中剧烈发颤的双手,问旁边人道:“娘娘醒了?”
哪知站在一旁的侍卫奇怪地看了一眼,而后回道:“回陛下,娘娘不是去了方华殿吗?”
李岏面色发白,冒雪飞奔进殿内,触目所见,殿内空空荡荡。
她住在这一年多,屋内的一桌一椅连位置都未挪动过。
原来她从未想过要在此长住。
李岏感到冰水兜头浇下,一阵阵冰寒,刺得他阵阵战栗,几日的欢愉而今全都化成利刃,刀刀刺骨。
她何止未曾想过长住,她答应要嫁给他,不过是骗他的。
只是为了找机会逃出宫去。
而今宫人全都知道她要成为新后,又有谁敢拦住她的去路……
果然有了身份,出宫城的路畅通的超乎想象。
宋轻风回望巍峨宫城,粉墙金瓦,和当日来时一般。她想起曾在白楚楚的桌案上瞧过这样一幅画,画中的宫城正如眼前一般。
而白楚楚便在无事的时候,常常看着画发呆。
她好奇询问,白楚楚便指着画与她笑道:“这是他的家。”
“那你为何不去找他?”
白楚楚笑道:“我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后来她瞧见她将画撕了粉碎:“他死了,我却不能与他报仇。”
“为什么?”
“哎,这些家国大事,说来复杂了……”她笑着大口喝了一口酒。
是啊,说来复杂了……